远定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多少人恨不得削尖脑袋就为了能从这茫茫学子里挤出一个名额。
罗容秀当年成绩不太够,就差那么一分,家里四处托人找关系,又花了高价,美名其曰:志愿费。这才让她进的远定一中。
以她的分数纵使家里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让她进实验班,但她运气不错,入学那年学校正好打算推行新方针,她所在的班级与实验班是同样的师资。而她这个班级正因有新方针加成,也被其他人称作创新班。
远定地方虽小,教育资源也相较薄弱,可学生倒还挺争气。实验班成绩无需多言,各大学术赛事奖杯拿到手软,可这两年全校第一的名号却永远都落不到实验班。
因为创新班有这么一号人物,高一学年分班时拒绝进入实验班,考试时分数永远压过实验班,坐稳第一宝座。
罗容秀站起身来,假意收拾桌面,眼神却悄悄飘出窗外。
铃声敲响的一刻,语文课代表走上讲台,“请大家拿出小白本。”
教室里顿时吵闹如菜市场,不同于揽客杀价的声音,大家都在各自背诵诗词文言文。罗容秀只好坐下拿出小白本翻开,心思恍惚,她再次看向窗外。
或许是她的心声被上天听闻,季轩楷的身影出现在窗外。他从后门进入教室,径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如往常,步骤都分毫无差。放书包、从书包中取出作业摆好、翻开留在桌上的习题册。他是严谨的人,所有事必须按部就班。夏天校服永远系全扣子,气温低于20摄氏度就会穿秋季校服,身上的校服永远整洁得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褶皱。
他讲究规矩,凡事都得按部就班。高一年进来的时候,班主任就问过他,让他和高三的学生一起高考试试看。他跟着高三的进度复习了一年,分数出来刚好比少年班分数多5分,他不去读,非得要读完高中。
罗容秀频频侧脸偷看他,她说不出来,但总觉得今天的季轩楷有些奇怪,像是隐约要爆发的火山。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季轩楷捏着水笔在习题册上书写,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纤细,好看到罗容秀都有些嫉妒他。
视线落回自己眼前的小白本,罗容秀心不在焉地逐字念读,教室内书声琅琅,她却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一丝异响。她判断声源,立刻侧脸看向季轩楷,却见他修长的手正将纸揉握成团,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习题册上撕下的。
在她印象里,他从未有过如此过激的行为。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季轩楷毫无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手上青筋暴起,可怜的薄纸已被他压缩至近乎极限。季轩楷不断调节呼吸,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松开手掌,纸团掉落在桌面,脸色冷峻如冰。长睫映下阴影,脸色宛若平静的湖面,他重新提笔刷题。
罗容秀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异常才收回视线。过了没多久,班主任照常来巡视早读,不一样的是,他身后跟着一个女生。
老陈叫停大家,“同学们先停一下。给大家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
高三还转校,大伙儿都很新奇,罗容秀也不例外,她抬头打量转校生,见她一袭白衣胜雪,长发黑亮顺滑像匹缎子。白裙下露出的小腿笔直纤细,皮肤白皙。容貌也是几乎精致得无可挑剔,却不带疏离感,反而还有几分熟悉与亲切。
罗容秀第一回觉得,电视里演的那些高颜值转校生原来真实存在。再低头看看自己宽大的校服,灰头土脸的,哪里比得过人家。自卑感油然而生。
转校生的唇小巧红润,像树上令人垂涎的红果,她声音甜美,“大家好,我叫纪颖然。纪是纪晓岚的纪,颖是聪颖的颖,然是然后的然。”
连名字都好听好记,罗容秀下意识地去看季轩楷的反应,发现他连头都不抬,对转校生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她渐渐放下心。
“我看看你坐哪,你这身高还不能坐太前面。要不你就坐季轩楷边上好了。”老陈随意一指,又把罗容秀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罗容秀心里急得不行,却不敢显露。好在纪颖然看着埋首题海的季轩楷莞尔一笑,对老陈说道:“老师我可不可以和女生同桌呀?他太帅了,我怕耽误学习。”
“哦~”班上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掩盖了季轩楷撕下习题册的脆响。
季轩楷也在此时站起来,神色淡漠,“陈老师,我不想要同桌。”
“别捣乱。”老陈虽是如此说但还是妥协,“算了,纪颖然要不你去陈宇航的位置。罗容秀、林敏佳你俩出来和她比比身高,谁高谁坐后面。”
罗容秀不太情愿,现在自己的位子是季轩楷最佳观测点,如果换到前面去,以后就很难有机会。纪颖然一双大眼顺着看过来,唇角弯起,“我们仨差不多,我直接坐前面吧,如果挡到她们,私底下我们再换。不好再耽误早读。”
罗容秀心底对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感激不已。
老陈点头,“行,你去吧。大家继续早读。”
纪颖然走下讲台,在罗容秀前头入座,她现在的位子本来是陈宇航的,陈宇航艺考去集训,她的位子就暂时空了出来。
早读下课的时候,罗容秀留意到季轩楷起身去后边垃圾桶丢下两枚纸团。没多久窗外聚集了一堆穿校服的男女,其中以男生居多,都是组队来看这个漂亮的转校生。
纪颖然一点也不反感或是羞涩,举止落落大方,向窗外凑热闹的人们微笑示意。
罗容秀有些羡慕她,长得漂亮还不怯场,应该是见惯类似的场面。
“唰”的一声,季轩楷拉起手边的窗帘,遮挡住自己边上窥探的视线。
罗容秀和纪颖然同时望向他,季轩楷感受到视线并不理会,拿过桌上的魔方把玩起来。
纪颖然唇边隐有笑意,她转而看向罗容秀,眼神若有所思。
“你好,我叫纪颖然。”纪颖然侧过身子对向罗容秀打招呼,墨色长发滑过两肩垂落在胸前。
“哦哦你好。”罗容秀慌不迭回过头,“我是罗容秀,容易的容,秀丽的秀。”
纪颖然唇边笑意更深,“果然是你。”
她的声音极轻,加上罗容秀心思还在季轩楷身上,并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嗯?没什……”纪颖然长睫低垂掩盖阴翳,再抬眼时语笑嫣然,“你不记得了吗?今天早上,我们刚见过的呀。”
她后半句说得很大声,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而另一边玩转魔方的纤长手指有片刻停顿。
“今天早上……”罗容秀回忆,“啊你是今早问路的那个小姐姐。可是,我记得你之前穿的,穿的好像是条黑色的裙子。”
“是呀。不小心弄脏,就换了一件。黑色……显脏。”
“啊?不是白色更显脏吗?”罗容秀小声嘟哝。
纪颖然盈盈笑道:“是呀。”她转身回去,笑容不变。
但是在这群高中生面前的首次亮相,穿白色可比穿黑色纯良多了。
时间推回一个半小时前。
街边的芒果树依旧葱绿,时近十月,早已不是结果的日子。远定是一个海港城市,但早些年一直是政策遗珠,没能好好发展。比起隔壁茉城就是一个沿海经济断裂带。六点半天光已亮,街边却没太多来往车辆和行人。一些早点摊甚至还未开张。
罗容秀啃着自己家里带出来的蛋糕,一口牛奶就着一口蛋糕,临近校门刚好能吃完。
六点半校门还未开启,幸好可以从保安室的小门进入学校。季轩楷每天雷打不动第一个到班级,如果有人比他还早到,第二天他就会更早来学校。她慢慢摸出规律,如果自己卡在六点半左右进校,到达班级刚好花五分钟时间,中途拐去洗手间一趟再折返,季轩楷就会在他的位子上摆作业。接下来他们就可以有将近半小时的独处时间,尽管他们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今天不大一样,有人来问路。来者正是穿着纯黑裙衫的纪颖然。纪颖然穿黑裙与她穿白裙时的纯洁无害大不相同,她并未化浓妆,只是略微勾勒眉眼,在唇上薄薄涂层色泽,却极富侵略性。罗容秀不知怎的,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同学你好,请问高三一班往哪里走呀?”
纪颖然开口还是温和有礼。
罗容秀为她指明方向,见她不甚理解,看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来得及,加上顺路,便亲自领路带她去。如此一来,她想走回自己所在的七班,又不能撞上季轩楷,只能绕远从另一条楼梯上楼。
纪颖然向她作谢告别,待她转进楼梯间,扭头轻车熟路找到楼梯口等候季轩楷的到来。
她拾级而上,口中轻哼欢快曲调,如同一只活泼灵动的墨蝶翻飞。高三七班位于四楼,她特意守在三楼,百无聊赖玩起自己的发梢。
不一会沉稳而单调的脚步声响起,纪颖然唇边勾起凉薄笑意,眼神有几分阴鸷,但见自己所等的人出现又是一派纯真。
有些发凉的晨风里少女清甜嗓音一字一句吐露,“季轩楷,你好。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季轩楷神情淡漠,金属制镜框背后是更为冰冷的眼神。纪颖然曾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习惯他的冷漠,如今她压根不惧,笑吟吟地走下台阶。
她在距离他两级台阶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贴近他耳侧,“我知道你喜欢争第一。那……要不要做我第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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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元素很多,基本上是个乱炖,大家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