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何在脚踩三只船的情况下不翻船呢？
易青衫苦恼了好久，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暂时先想办法获取伊衡的信任，尽快接近她。
车外蝉鸣声不情不愿地聒噪，像极了现代生活中临近下班的工蚁，有气无力地应付着自己惯常的工作。哪怕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样的拖延怠工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
易青衫如今就是这个状态。有点颓废，有点苦恼，在如何对待伊衡这件事情上她觉得痛苦。在尝试了一次恶俗的挡子弹戏码之后，她初步获得了伊衡的注意，甚至是得到了她的优待，伊衡在得知易青衫之前住的是价格低廉的旅舍后，直接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府宅养伤。
但易青衫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获得伊衡真正的信任。甚至在挡了子弹之后，对自己的调查也紧接着展开。易青衫虽然在第一时间已经做了遮掩，可难保不会出错，若是漏了一星半点蛛丝马迹，下一个进去受刑的可就是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沈鸿最近在跟哪些人交好？”
微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易青衫强忍住战栗的感觉，嘴角轻轻牵出一个笑，淡淡道：“最近没什么大事，就顺便把沈氏公馆的开销看了一遍，大致猜出来的。”
“挺聪明的。”伊衡点了下头，阴沉的夜色下，昏白色调的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腿上，“想不想跟我做事？”
“大小姐肯赏识，我自然是愿意的。”易青衫颔首，语气温柔。
伊衡沉默了好久，直到临近住处的时候，才突然开口问道：“你是Omega？”
易青衫怔了半秒，咬唇倏而转出淡笑：“是的，长官。”
她算不上真正的Omega，或许是体质问题，并没有产生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洋人讲究天赋人权，国内虽然学潮不断，但能读书识字的Omega到底是少数。你能走到这一步，敢进入统调处，也该是个主见的。”伊衡微叹，“只是我这个位置觊觎的人太多，你若跟我做事，难免处在风口浪尖，对名声不好。”
易青衫心中微讶。她特意关注过伊衡，知道伊衡的名声在学生之中也极糟糕，国内大军阀寥寥几位，名声各有好坏，但实质上仍是一丘之貉罢了。今日从伊衡口中听到她对Omega的这番言论，的确出乎意料。
“Omega抛头露面已是大逆不道。”易青衫温声道，态度不卑不亢，“属下并不在意这些。”
车子停住，宅院门口的士兵早就上前把门拉开，易青衫先下车，站在车门口等伊衡。
伊衡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抬眼看了易青衫，若有所思道：“我们做情报的，通常不会选择Omega。他们太脆弱了，一旦标记就会被欲望所支配，到时候想他们交代什么便会交代什么。”
易青衫脖子汗毛立起，面上仍旧温和，仿佛被月光柔柔地抚摸过，她微笑道：“大小姐不信任我，但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检验我是否诚实吧？”
伊衡绽开一个笑，鲜艳的嘴唇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她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不再适合继续聊下去，继而道：“快回去休息吧，今晚怪累的。”
易青衫转身，没有太纠缠。她现在和伊衡谈不上太熟，在她养伤期间，伊衡来看过她几次，但都没有逗留太久，确认她无事后便直接离开了。
易青衫认真思考了好久，决心还是要给自己安排一个退路，完全寄希望于伊衡查不到什么那实在太不靠谱了，江都域派过来的卧底，绝大部分都被揪出来了，因为她是Omega，很少人会特意调查她，这让她前期顺利不少。
接近伊衡之后，按照伊衡多疑的性格，哪怕她是Omega，伊衡也会把她底细挖的仔仔细细，直到一点疑点都没有才会停止调查。
她必须做好出事的准备。
从目前而言，易青衫对伊衡好感度是很高的。除了不俗的外貌，伊衡的办事能力更是让她觉得惊叹，只是比起伊风人前的彬彬有礼，伊衡太张扬也太不讨喜。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败给伊风，大概只能归结于运气不好或者得罪人太多了。
“你在做什么？”系统看着易青衫躲在房间里忙活着，忍不住问。
“如果我暴露了，希望这些能救我一命。”易青衫告诉它。
“你暴露了也不会死，顶多任务失败了。我抹杀不了你的。”系统好心安慰她。
易青衫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我喜欢伊衡这张脸啊。”
系统在她眼前打了一串省略号。
易青衫的语气十分自然，把“我馋她身子”说成一件非常理直气壮的事情。
“而且她对我挺好的。”易青衫想了想，“在我养伤期间，有一次她过来的时候我在吃午饭，你应该记得，我不喜欢吃香菜和葱，将面条上面的香菜和葱花都用筷子挑干净了，之后的饭菜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两种佐料。”
“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易青衫轻轻低语道，“因为这个理由，我不可能讨厌她。”
她身上的枪伤其实愈合得很快，但易青衫特意延缓成了正常速度恢复，好不让伊衡起疑，也为了能尽可能在伊衡家里多待几天。
所谓的救命之恩，易青衫很清楚，就算她不跳出来，伊衡也有后手。
她平躺在床上，看着上方黑色的阴影，闭上眼睛。
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差，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见穿越一条白色的长廊，那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穿着宽松的条纹衫赤着脚走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心知肚明自己在做梦却又一时间难以苏醒，浑身浸入一片心悸的感受之中，无法挣脱。
……
隔壁不远处的一间房子，灯光依旧。
“大小姐，我刚刚查到易小姐前段时间和少帅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
伊衡背着幽晦的灯光，整个面容都融进黑暗，她的声音冷淡而平静：
“我知道了。”
那人退出去不久，伊衡也走出了房子，向易青衫住的地方走去。
夜凉如水，那里已经灭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