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期末,学生们上交文理分科意向表,参加分班考试。徐言和徐闻一个选文,一个选理。
“选理好啊,男孩子读理科好的,以后学医、做工程师……哎呀,讲远了讲远了。是不是放暑假了?”
“嗯,刚到家。”
徐闻刚进门,就被叫去和乡下爷爷奶奶视频。学校拿回来的行李和书在入户花园摆了一地,下学期宿舍又要换过。
“考得怎么样?下学期是不是又要重新分班级了?”
“嗯……还行。是,按文理科重新分。”
他小时是爷爷奶奶带大,老人家关心起来,絮絮问个不停。
“回家晚上又有好菜吃了吧?”
“喏,我妈这指挥呢。”徐闻往厨房走,借机将手机塞回姚桂月手里。
“哎,妈,”姚桂月接过手机时瞪了他一眼,无言斥责他和老人讲不了几句就不耐烦。
“李阿姨正做饭呢,都是他们俩爱吃的。”
“言言呢,没回家?”
“回了,上午回来的,下午又跟同学出去了。一会打电话催她回来吃饭。”
“刚考完试,出去玩玩也好。等高二高三可有得累了。”
徐闻上了楼回房间,后来的对话没再听清。
那晚徐言回来时,他见她穿了身碎花连衣裙。裙摆轻飘飘的,走动时一荡一漾。姚桂月也说:“打扮这么好看,和谁出去的?”
“还能和谁,不就是邹昕她们几个。”
“哦,哪天叫她们来家里吃饭。快去洗手,阿姨煲了椰子鸡汤,知道你俩爱喝。”
她心情很好。徐闻见她和自己一前一后走进卫生间,得出这结论——连他都不觉碍眼了,可想而知有多愉快。
必然不是和那几个女的出去的。他心笑爸妈好骗,轻而易举被糊弄过去。徐言不对劲。
不出所料,那个暑假她变得很常出门,隔个两三日就会不在家里吃晚饭。换作是他不怎么稀奇,但徐言向来好宅,就算在家也喜欢在自己房里闷着,叫吃饭了才出一出房间。
有天徐闻在家睡懒觉,被客厅哔哩哔哩响个不停的座机吵醒。去接电话,是李阿姨买菜回来忘带钥匙。
他开完门,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上楼睡回笼觉,经过徐言房间时才忽然觉得异常。房门紧闭,但她似乎不在家。
果然,中午李阿姨淘米时嘀咕一句:“言言不回来吃,就我们两个,饭都不好煲。”
下午徐闻去了小区的游泳馆游泳。夏天日落得晚,快六点时他从游泳馆出来,天边还是金光万缕。
他戴着耳机在听歌,头顶了块毛巾,边走边胡乱擦半干的头发。
小区里绿化很好,一排排高大的王棕,仿佛身处落日海岛。他眯眼看了一会,湿漉漉乱发垂在额前,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但没有。铁门外那个穿短袖短裤身影,是徐言。旁边还有一个斯文男生,两人相对站着,状似送别。
徐闻走了两步,停住了。树丛掩映,这个角度正好看清全貌。男生身子微微倾着,一手轻握住她手腕。旁边停一辆出租车,两人说了一会话后,男生转身坐进车子里离开。
多么矫情,临了还要拉下车窗,含情脉脉地冲她挥手。徐言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她是否也一样的含情脉脉。他只看见她今日穿的浅色牛仔裤,那样短!露出白皙两条直腿,夕阳下好像温润玉石。要是爸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将它打断。
车开远了,徐言转身往小区门里来。她倒谨慎,选这处偏僻小西门,离家最远,又只走行人,爸妈下班回家、李阿姨出门买菜都从不走这里。今天算她倒霉,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一时兴起,来游泳馆游泳。
徐闻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恼火。恼火偏偏是自己看见;恼火她一系列反常举动,果然是在恋爱!
他无法自制地要想,那男的是谁?他们进行到哪一步,是否接吻?刚才看见那男的握她手腕已是极限,他只要脑海里设想那个徐言与别人接吻的画面就觉得恶心。
凭什么?他居然觉得凭什么,他这亲弟弟十几年也讨不了她一点欢心,现在居然凭空冒出一个男的,同她牵手、送她回家?!他无法想象,原来有一天,徐言会恋爱,结婚,为人妻。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家走,“正好”同她在一条路上相遇。她看见他时脸上显然生出了一丝惊惶,又很快地掩饰下去。她知道他看到了。徐闻在心里暗自得意,好似报了“抽烟事件”一仇。
晚上一家人吃晚饭,徐建洲见徐言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问:“今天又出去玩了?”
“嗯。”
姚桂月古怪地扫她一眼。“你最近出去得有点勤啊。”
徐言咽下一口饭,慢吞吞道:“下学期又换新班级,跟高一同学可能不在一个班了。就多趁暑假聚聚。”
“聚聚不是不行,心别玩散了。下个月得给你们找老师补补课,高二可是关键一年。”
“好。”徐言说完,目光状似无意,扫过徐闻。
徐闻没有拆穿她的想法,只是为她这一眼,匆匆埋下头去扒饭,掩饰自己忍不住想笑的嘴角。不知道是笑她被自己抓到把柄,还是笑她将要无法出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