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尘来到约定的地点,酒吧的灯光虚浮昏昧。顾千禾姿态懒散地靠在卡座里,一边胳膊抵在扶手上,指尖夹着烟。
他面前的酒桌旁站着一个女人,弯腰覆向他的同时,他拿起手里燃到一半的烟,将烟灰尽数弹在那女人美艳姣柔的面孔上。
女人惊呼一声后躲远,双手捧住脸,大骂他是神经病。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层层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孔。
沈初尘走近,坐到他身旁:“我来得不是时候啊,你跟一个女人较什么劲。”
顾千禾将烟头直接丢进酒杯,没好气地说:“她先骚扰的我。”
沈初尘笑:“你长这张脸,不就是给人骚扰的么?”
顾千禾推给他一杯酒,嘴唇轻抿着,目光向下思索了半晌,用指尖指向自己,说:“我才是受害者。”
他那莫名较真的模样逗笑了初尘,摇摇头没说话。
又是半晌过去,顾千禾在喝掉一整杯Tequila后,拧着眉说:“我后悔了。”
初尘望向他:“怎么?后悔对人姑娘动粗了?”
酒吧喧嚷的音浪与人声混合,顾千禾晃着空酒杯里的冰块,折起衬衫的袖子,把小臂露在初尘面前,语气冷漠:“她摸了我这里,我后悔了,我应该拿烟头烫她。”
初尘愣住,过了半晌转而笑起来,暗骂一声:“怪胎。”
“呐,婚礼请帖。您现在真不好请啊,大半年都不露面。”沈初尘将两份请帖递到顾千禾面前,“还有一份是嘉允和她爱人的,麻烦你给我带一趟。”
“嗯。”顾千禾拆开请帖封面的火漆。借着周遭昏暗的光,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半晌,又认认真真地将请帖妥帖放回远处,声音很轻:“她写的?”
“嗯,家里就小语字写得最好。”
顾千禾沉默着倒了杯酒,身子往后靠了靠:“行啊,你们兄妹俩,都搞起闪恋闪婚了。”
“我是闪婚没错,但初语不是。”沈初尘看向他,察觉到气氛低迷,话便也就说到这。
“哦。”灯光虚晃过发顶,他垂着眼睫,分不清语气中的情绪好坏,“八个月就订婚,这速度不算快么?”
“但他们认识了有三年。”说完这句沈初尘有意想让气氛缓和,喝下今晚第一杯酒,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和你说个事。”
“嗯,说。”
“来给我做伴郎吧。”
“不要。”顾千禾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懒懒看过来,故意摆出恶劣姿态,明贬道:“不抢你风头你还不乐意了?”
沈初尘好脾气地笑着,轻轻抿了口酒:“你再考虑考虑。”
顾千禾不应声,眸色冷下来。
烈酒一路烧进胸口,四周射灯不断晃浮,他就这么陷进沉黑的阴影里。
一轮饮尽,呼吸也被烧麻了。
昏暗中顾千禾看过来,目光静止,黑邃的眼底满是诉不尽的消沉。
“那个人怎么样?”许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条件不错。今年三十岁,说是从小和父母生活在澳洲,是小语她们公司的机长。”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垂下眸,绝望地用掌心挡住脸,声音闷得有些听不清。
“小语这两年很少和我们说她感情上的事。千禾,她是一个成年人,选择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那个人好不好,合适不合适,只有她自己知道。”沈初尘艰难地说完这些话,又暗暗叹一声,将手搭上他的肩:“千禾,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重新开始不好吗?”
这几年夹在他俩之间,沈初尘实在是精力耗尽。
一面是亲妹妹,一面又是最好的兄弟。
一个已经走出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而另一个还沉溺在往日的情爱中挣扎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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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禾最后喝得烂醉。
靠在酒吧门前的立柱上发呆,眼前掠过炫晃的霓虹光色,午夜里的人影暧昧交叠。
可他只是呆呆望着,神色懵然疏离。
他喝多了在外面从来不闹,乖得像只幼猫。
沈初尘站在一旁低头发信息,十分钟后,束唯开车来到酒吧门口。沈初尘刚卸下一瞬的疲惫,转眼看见跟在束唯后头出来的人,一颗心又骤然吊紧了些。
“小语,你怎么来了?”沈初尘眉心紧蹙,抬手压了下额骨。
初语走过来时,目光缓缓从一旁的顾千禾身上移开,并未开口。
“你晚上不在家,我就约了小语出来看电影。”束唯默默打量着此时沉闷的氛围,拉了下沈初尘的手:“扶你朋友上车吧,要帮忙么?”
沈初尘摇摇头:“他能自己走。”说完他伸手拽了下顾千禾的胳膊,可那人却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从初语过来后,他的眼神就死死定锢在了她身上。
夜色掩蔽下,他的目光愈发滚烫。犹如月下翻滚的清江,消减了淡冷的寒意,只剩一股令人难以招架的纯挚热烈。
初语淡淡回望过去,只恍惚了一瞬,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
下一秒顾千禾便如跟脚的宠物,垂头跟在初语身后。
沈初尘无奈地叹一声,赶上前去扶住他。
走到车前,初语拉开副驾驶的门,刚要坐进去,手腕忽地被人紧攥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初尘先急了,沉着脸去拉顾千禾的手。
他难得冷声:“千禾你别闹了,跟我坐后面去。”
顾千禾不肯,他虽看着醉意不深,但意识早已稀碎。趁着酒劲把初语往自己身边拉,大有在此闹到底的决心。
三人就此僵持在原地。
周遭一片死寂,只有往来的人群不住地投来目光。
初语沉默了许久,最后垂眸看向自己被他攥死的手腕,慢慢落下势来,轻声和沈初尘说:“哥,让我陪他坐后面吧。”
——
嗯,我们阿仔喝多了从来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