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永琪终于从乾清宫出来时,日头偏西,时辰已过午时。
早已候在外头的太监连忙上前,向他禀报早上的情况,听罢,永琪脸色骤然一变,他紧抿着唇,脚下步子又急又快,径直朝景阳宫方向赶去。
永琪远远就瞧见太后的仪仗伫在宫门前,前厅的大门紧闭着,留在外头的下人们神色各异,他心里一紧,猛地推开屋门。
小燕子半肿着脸跪在地上,倔强地仰着下颔,当时太后过来看见满地血迹,急得差点晕过去,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耳光。
小燕子听见声音回过头,两人的视线有一瞬地相汇。
小燕子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矫情过,方才被冤枉,被打耳光的时候都不觉得的委屈,现在只不过看他一眼竟然就想哭了。
她嘴唇翕动,有无数的话语想向他诉说,可下一秒,永琪的目光就略过了她,落在了另一个女子身子。
她亲眼看着平常仪态端方的丈夫,礼都顾不上对太后行,径直走到那人面前,连出口的声音都是颤的:“可有事?”
知画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但都伤在关节处,被衣服遮挡着看不出来,所以此刻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知画坐在圈椅上,弯唇对他笑笑,轻声道:“无事的”。
永琪也细细地打量着她,确认她的确无碍后,才缓缓松开僵硬了半日的脊背,可心里还是不放心,想带她回房全身检查一遍。
永琪刚想上手将她抱起,知画便红着脸躲闪,羞稔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夫君,老佛爷还在呢”
永琪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恭敬地向太后行了礼。
他刚从朝上赶来,齐整的官袍扣得一丝不苟,让他平日柔和都收敛下来,气宇间已隐隐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仪。
小燕子感觉心中那股子疼痛至极的心绞又来了,如今的她狼狈不堪,像个局外人一般地旁观自己丈夫与其他女子情深的互动。
他真的仅仅只是在太后面前做戏?
她看着前方的男人有些恍惚,他已不再是她当年认识的翩然少年郎了。
这些年大清天灾频发、外忧内患,他肩上的重担早已将他磨炼成一位果敢刚毅的男人,如今的他是大清朝堂的重臣,日后还会成为宗门的顶梁柱。
退一万步讲,这样的男人,还会需要一个胸无点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妻子吗?
小燕子垂下头没有答案,仿佛有张蜘蛛织成的大网将她缠得喘不过气来,却又不知如何才能挣扎出去。
太后在上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本想着今日严惩小燕子唯一的阻碍就是永琪,如今看来还真不一定了。
太后细细地思索了片刻,既然永琪心里已经有了知画,她也算是舒了心了,如今皇嗣安好,就算真闹到皇帝哪里,估计他也是偏心小燕子,最后不了了之,那不如让她做这个顺水人情。
她眯了眯眼,将目光锁住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
最后这事,太后以丫鬟品行不端,挑拨后院是非之名,将彩霞打了二十大板并逐出皇宫,而还珠格格误听误信,被罚在屋里禁足三月,直到悔改为止。
不过这半个时辰的闹剧,与永琪而言,却仿佛比熬上几天的夜,还要疲累些。
他对小燕子无疑是失望的,他从前就是被她锄强扶弱的侠肝义胆所吸引,为她仗剑天涯的洒脱善良而折服,若这些品质她都没了,他到底还爱小燕子什么?
永琪知道禁足三月的惩罚对小燕子来说就像是折断了翅膀,让彩霞替她受过,简直比打她自己还要难受,但这一次他没有为她求情,她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次了。
可小燕子毕竟是他相伴六年的发妻,他对她太过了解。
当天夜里,永琪在榻上辗转难眠,一方面,当他亲眼瞧见知画的伤口,又觉得这个惩罚算是轻的。
另一方面,从事发到现在他还未听小燕子说过一句辩解,这实在不像是她的性子。
永琪微微叹了口气,下一秒,就感觉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他小心的避着她的伤口,将她整个圈进怀抱。
“吵醒你了?”,永琪下巴挨着她的耳朵,滑滑嫩嫩的,他没忍住啄了几下。
知画痒瑟缩了缩,眸中透出软软的光,缠着永琪,问道:“夫君还在想姐姐的事吗?”
永琪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没有瞒她。
闻言,知画眸光暗了些许,半晌,她苦笑道:“就算姐姐想要害我,想要害我们的孩子,夫君还是站在她那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永琪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秋夜漫漫,庭中绿草萋萋,蛙声鸣鸣,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知画”,永琪温热的唇点点落在她的眼上,鼻间、唇角,像是抚慰,又像是愧疚。
“好了,我不逼你了”,知画眼里透着心疼,她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用指腹轻轻抚去他眉心紧蹙的皱褶,声线轻柔:“夫君也不要想了”
永琪指尖颤了颤,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一霎间被触动了,他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的人儿,明明那样柔弱,却又拥有着这世间一切极尽美好的东西。
其实知画对他的情谊,在他们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有迹可循。
他平日下朝回来习惯在榻上小憩,她总会默默上前,手脚轻柔的为他脱了长靴和官服,换上舒适软鞋和常衣,自个儿亲手端了温水来,服侍他洗手净脸,最后再温柔地为他按揉眉心。
他从前心里还爱着小燕子,身体又放不下与她交媾行欢的愉悦,她也从未对他抱怨过什么,依旧每晚承受着他强盛的肉欲,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
抛去所有的身份地位,他也是一个平常的男子。
总有一道身影伴他左右,知他的抱负胸怀,懂他的苦涩挣扎,用尽所有的柔情来化解他内心的苦闷,甚至连整颗心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他。
这样的姑娘,他怎能不为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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