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半山腰,满面明朗笑容的男人,我不免有些恍惚,这就是我的兄长吗,不,不对,直觉告诉我,不止这样。
“眠眠,你累了吧,那我们歇歇。”
兄长看上去身强体壮,一个清俊好男儿,结果这会儿额间已遍布薄汗,还要给自己找补,硬说我累了。
这处野花遍地,鸟儿叽喳,我被山间美色迷住,胆子大起来,“可我不累啊,”一脚踢开石子,石子咕噜咕噜滚下石梯,“还是说是大哥累了?”
一遭到质疑,他立刻咋咋呼呼:“才没有!我……我这不是怕你累吗,你笑我,你不信?那好啊,我们接着走。”
他那尤自逞强的神色,让我不禁觉得好笑,大发慈悲承认了自己的体力不济。
他简直如获大赦,依旧很骄傲:“我就说嘛,走,大哥带你去前面亭子。”
亭外天高风远,一只风筝慢腾腾飘落,思绪飘回桃花镇,那时年纪尚小,阿森日日捡破烂,不过挣得几个零钱,商店里最便宜的风筝也得几十,它就那样高高挂在墙壁,我们两个小小孩童立在外间,昂头仰视。
最后还是我拉走阿森,回去路上,阿森买了根糖给我,向我保证:“以后,我一定让眠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稚嫩面孔上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那边兄长一声不响,跑出亭,同那对情侣交涉,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对情侣竟欣然将风筝交给他,而他将风筝交与我:“明明很喜欢,干嘛不说呢。”
眼看风筝愈飞愈高,我终于笑了,仿佛这一片小小风筝,能将我的思念带去桃花镇,带去我挚爱心头。
没成想挂上了枝丫,我三下五除二爬上高高的树,露出桃花镇眠眠才有的笑,不小心瞄到神色晦暗不明的兄长,脚下一空,仰面倒下,不期落入某人怀抱,满怀冷香。
是兄长,我微微抬脸,他也刚好低下头,望进他看不出情绪的眸,他说:“眠眠该减肥了。”
我臊红脸跳下,任由他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快到山顶的时候他忽然问我:“眠眠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却不爱笑,为什么呢?”
他自己给出答案:“一定是我不够好。”
我装作没听到,远处山脉间红日高悬,印得我们面孔仿佛镀上一层金,我好奇问道:“大哥,你如何向他们借得风筝?”
兄长侧脸一笑:“秘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秘密不过是——我的女友,可以借风筝给我去讨她欢心吗?
后来我们自带风筝,若不慎挂上树,兄长还硬要学我爬树,白衬衫被划破,露出精瘦腰腹,惹得过路女生羞笑,他不自知地,得意洋洋地朝我招手。
算来这是我到周家的第三个月,我知道这里叫B市,华国首都,经济中心,随处可见的高楼豪车,一掷千金的世界,难怪妈那样贪恋。
天幕灰扑扑,风灌了一屋,呼呼啦啦,果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兄长偏爱恐怖游戏,他对于恐怖镜头的出现有着几乎天赋性的预判,每当雷劈下,照得他面色幽幽,是一种天然滤镜。
游戏终了,他嘟囔着说不好玩,眠眠一点都不怕。
“我怕的。”我说。
“你在哄我开心,你刚刚连眉头都没皱。”他委屈极了。
“有些人擅长掩饰,比如怕得要命,还要逞强,比如明明心里厌恶得很,面上还要装作喜欢,也算是一桩本领。”
大哥对我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非常不解,他问:“怕的话,为什么不来倚靠我?”
我用玩笑的口吻道:“谁知道大哥是不是想在我松懈的时候,狠狠吓我一跳呢。”
“眠眠,”他睁大眼表示不赞同,“大哥怎么会害你呢。”
“大哥可是有前科的。”
他歪头,想起什么似的嘟起嘴:“这么记仇,不过吃了个咸甜品。”
我故作生气:“害我足足灌了三杯水呢。”
亘在心头的想法越来越清晰,记得那是夏初,空调打得低,我居然感冒了,兄长寸步不离,他说:“眠眠病了,就不好玩了。”
是啊,原本的出游计划搁浅了。
忽然,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什贴上我的唇,随后我被什么咬了下,迷糊中,清晰听见有人说:“被我标记了就是我的了,管你是猫还是老虎。”
小铃说我的嘴是被蜜蜂蛰的,兄长怒骂蜜蜂不长眼,随后偷偷觑我,还贴心地送我消肿药膏,我笑着接过,心里却是沉的。
第一个想到的是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