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粗读过几年书,略识文字,一个斯文人,写给山贼的信,字里行间,有些柔软。
信这般写:
山贼阁下,勿讶,江苏江阴将军府萧夫人,李氏,欲与阁下之兔,明日午时面谈几句。阁下意何如,函覆为荷。
李随珠看一次眉头皱一次,双眼略过后画上花押,差了个把势极好的小兵作速送去。
山贼阅讫只回了一个字:可。
不知小奚奴打哪儿请来的神医,见用药无效,拍着屁股,道句另请高明就走了。
什么神医,分明就是蒙古大夫,连啮口也不会处理。短短几个时辰,啮口红红肿肿,皮儿紧紧,似里头有物要冲破皮肉爆出。接连请来几个神医,也无人能让萧次君起疾,反而越来越严重。
管叔听说李随珠要给萧次君治疾,跳脚反对:“夫人又作诨了,您不识医,如何治疾。将军若出个什么差池,夫人能担得起这血海干系吗?”
上回因种胡萝卜而有口角的事儿,李随珠是记忆犹新,撇撇嘴,遵他年老力迈,退一步说淡话:“你家将军丝丝两气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用药有分,不用药就等着入土吧。”
于是又是一场你不让,我不退的口角。最后李随珠捂住耳朵,大声背起华佗老先生的药方。
管叔听不懂,拿老坐在地上哭,福禄来收科道:“管叔莫生气,夫人莫难过,将军说过,他的性命不由天来定,乃由夫人来定,夫人给毒亦饮,所以……”
管叔一听,气得嘴乌目吐,虾起老腰离去:“萧家不幸也。”
李随珠扬头朝天一哼:“萧家有我才幸,哼!怎么说我也救过母亲呢,拿老的老蔬菜!”
事情暂收篷,福禄去药馆买来一斤黑豆叶和地菘,乃不二价,价不贵,本想用肉里钱付了,却发现自己没带银子,只好口头贳帐,用常胜郎的名义。
李随珠在日光下选出一些色泽漂亮的黑豆叶和地菘,温水洗净,晾干后放进碗大的石臼里,一片黑豆叶,一片地菘,花搭着放。
这两种药草都是治恶蛇咬的药,萧次君虽是被兔儿咬了,李随珠却猜想那只兔儿来历非常,恐是兔妖,妖齿有毒,看啮处的颜色和流出的脓水,与蛇咬的无异。
李随珠在广寒宫里捣药时学了些知识,碰巧能用上救人,她又想念在广寒宫里的日子,她心里暗暗发誓,等萧次君醒来,定要按着葫芦抠子儿,把宝剑骗走献给师父,然后回广寒宫去。
广寒宫的石臼和脸盆那般大,捣药的石杵有棒槌那般粗,李随珠捣了几百年的药,练就出过人的臂力,能扛鼎,倒拔杨柳树也是轻而易举。
如今小小的一个臼,和小小的一根杵,坐窝儿不在话下。李随珠活络一通手腕,二指捻着杵头,底发力气,哒哒往下捣。
快不辨杵形,只见有小碎片从臼里飞出,待李随珠口中习惯道出一句“珠珠捣药不良会”,那些囫囵的药草已被捣成粉末状。
福禄和啾啾目瞪口呆,李随珠不辍地捣了半刻钟,脸上一丝汗也不出,啾啾手捻着帕子扯来扯去,说道:“虽然啾啾没见过玉兔如何捣药,但看夫人捣药,可比看见玉兔捣药还开心。”
李随珠傲色宛然,撩起萧次君的裤管,让福禄打来一盆温水,又让啾啾将一面干净的白竹布,剪成半折宽的长条。
李随珠小心翼翼用温水擦去从啮口里流出来的脓水,脓水遇冷,混着萧次君的几根腿毛结成块,清理起来极其麻烦,六更帕子方才清理清爽,腿毛都少了几根。
确定啮口不再大量流脓水,李随珠往啮口上撒上药末,再沾湿白竹布覆上。重复几次动作,至月挂树梢,萧次君退了凉,啮口慢慢转好,只流少许偏黑的血水。
李随珠见状,拖着满身疲乏洗了个澡,而后在寝室的小竹榻上睡下了。
惦记着要和山贼见面的事儿,次日一早,李随珠领十个全挂子武艺的小兵一同上山去。
山贼爱作恶也好客,收到信后,且叫一个兄弟去哨探这位萧夫人的来头,又派三个兄弟去山脚处等客人来。
三个兄弟名儿分别为青龙、白虎、地蛇。
他们从黑夜等到白日,山脚静静没有人影出现,他们不耐烦,打地滩儿到午时,终于看见一群人从远处走来。
一共有十一人,领头的是一个娇滴滴粉白黛绿的妇人,穿一件扣身松花绿衫子,生啃一根胡萝卜,而其余十人列两行,整齐地跟在妇人身后,手中也拿着一根胡萝卜。
青龙、白虎、地蛇与李随珠对视一番,不浪费口舌,引她去半山腰的撮角亭子里。
山贼头头在亭子里翘腿扣脚跟儿,见人来,作速放下腿,摆出架子,说:“都说河里淹死的是会水的,这句话果真没错,以后这位将军可不能叫常胜将军了哈哈哈。”
明天停机那就今天先更吧。
《手抄卷》为短篇故事集,开头的故事在故事集里,有后续,能写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