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辰在转院的路上就失去了生命体征,他的尸体被季家带回A国安葬。秦语溪看完信的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几天卧床不起。她听到季佑辰下葬的消息后,不顾秦父和家庭医生的反对,执意要去参加他的葬礼,打了一针镇定剂才昏睡过去。
快入冬了,寒气一步步逼退萧索的秋风,盘踞在这片逐渐荒冷的土地上。经过悉心调理,秦语溪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学校上课,也无心应付即将开始的期末考试,索性直接办了休学手续,等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再继续学业。
自从她回到家后,许久不见的猫咪小鸭显得格外兴奋,总想像以前一样和她亲近。但是怀孕的人不能和猫过多接触,否则会影响孩子。她不能告诉爸爸和许姨自己怀孕了,所以只能找了个别的理由,搬到秦家的另一套房子自己住。
但是她没有想到,搬过去之后的第二天,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白峤妈妈年过四十,因为保养得宜,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她一向温婉端庄,也一直都很喜欢秦语溪这个孩子。知道她大病初愈,还特地带了营养品来看她。
秦语溪礼貌的把她请进来,心里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她被绑架囚禁,失身又遇险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白母虽然曾经对她有好感,但是出了这么多事情后,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不干净的女孩做她儿媳的。自从她出院之后,白峤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想必是白母不愿意儿子再和她纠缠,所以不许白峤联系她。
不出她所料,白母简单问候了几句,就道明了来意:“语溪,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也一直很喜欢你。知道白峤和你交往之后,我也一直都很支持。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阿姨不得不做个恶人。从此往后,你和白峤……就断了吧。”
说完之后,她又怕自己太直接了,连忙补充道:“语溪,阿姨真的很对不起你,毕竟谁都不愿意遇上这种事。但是……但是阿姨也是一位母亲,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阿姨,您不用说了,我很理解您,”秦语溪淡淡一笑,“从此之后,我和白峤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她确实没有责怪白母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白母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她已经打算留下季佑辰的孩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和白峤纠缠不清了。
她对不起白峤,对不起他那份毫无保留的爱意,对不起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和保护。这笔情债,她注定要欠一辈子了。
白母虽然早就料到她不会拒绝,却也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不免有些惊讶:“语溪……你,你要怪就怪阿姨好了,这次来见你,是我自己的决定,白峤根本不知道我回来。他,他其实一直都放心不下你,我让他分手的时候他死活也不肯听……我没有办法,只能和他爸爸一起把他关在家里,还没收了他的手机……”
“没关系的阿姨,我不会怪你,”秦语溪忽然感觉空荡荡的,就好像心脏被人剜走了一样,“我有一句话,麻烦您转达给白峤。”
白母点点头。
“他没必要再等下去了,”她听见自己说,“因为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
两个月后。
秦语溪照镜子照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肚子好像鼓起来了一点。一般孕妇要在四个月左右才会显怀,她才三个月,所谓的隆起,恐怕也是看久了产生的错觉。
前段时间秦父一直在派人调查她在山里遇到的枪击事件,但是始终没有结果。秦家一向没有和人结仇,就算是有人要报复许氏,也没道理对她一个外姓人下手。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还是季氏的仇家。
枪击调查告一段落,新的事情又找上了她。几天前,作为四巨头之一的裴氏集团董事长裴毓华,公开声明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并且已经让自己素未谋面的一干侄孙认祖归宗。为了庆祝姐弟二人重聚,裴老爷子决定宴请亲朋好友,以及许多在商界有分量的人物。许氏也在邀请之列,而许姨的意思,是要秦语溪也跟着。
她对秦语溪说:“现在许姨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就是我的亲闺女,也是未来许氏的继承人之一。你去参加宴会,名正言顺。”
许姨上面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每个人分到的股份都没有她多。秦淮出事之后,他们对这笔即将无人继承的资产虎视眈眈。许姨和他们一向不和,也坚决不愿意让股份落到他们手里。所以秦语溪,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那天秦语溪忍不住流泪了,她问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姨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其实两个人都知道,面对秦语溪,许姨多少是有愧的。如果不是她父亲使了手段,秦语溪的妈妈就不会怀孕,最后难产而死,而秦语溪也不会作为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出生。这么多年来,她千方百计对秦语溪好,不仅是为了让这个家更稳固,也是想用这种方式替自己的父亲赎罪。
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这些理由都不重要了,她搂过哭泣的女孩,温和的开玩笑:“当然是为了,让你叫我声妈啊。”
后来秦语溪再度回忆起来,才发觉,那竟然是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叫许姨“妈妈”。
……
宴会当日,秦家司机送母女二人抵达酒店。秦父作为官场上的人,不便与商界有接触,所以就没有一起来。
秦语溪庆幸自己才刚怀孕三个月,不然穿着这么瘦的礼服裙,一定会让人发现端倪。
酒店外已经停靠了不少豪车,足以想见前来赴宴的人都是身价不菲。秦语溪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聚会,但是她从小见惯了大场面,跟在许姨身后倒也不会露怯。
一路上不乏有人和许姨打招呼,不是和许氏有过合作,就是跟许姨有私交。许姨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场合,从容优雅,谈笑自如,最后还不忘向他们介绍秦语溪。名利场上的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知道秦语溪的身份之后,立刻留意起她来。秦语溪初来乍到,年纪虽小,气度却不凡,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瞩目和赞誉。
“还好吗?”那些人走后,许姨问她,“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席聚会的时候,特别受不了大人之间虚伪的恭维和客套,过了很久才习惯。”
秦语溪被她的率真逗笑了:“我没事。”
许姨眉眼弯弯:“不愧是我的女儿。”
宴客厅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原本谈笑风生的男男女女都停下来,齐齐往同一个方向望去。裴毓华年事已高,头发尽白,但依然西装革履,气色也不错。他拄着拐杖,在助理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门。东家到场,做客的这几家自然要上去应酬几句,许姨离开之前嘱咐她:“我得跟他们一起过去,估计要多待上一会儿,如果你不愿意在这儿等着,就四处逛逛,注意安全,遇上对付不了的事就赶紧联系我。”
她走后,秦语溪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向路过的服务生要了一杯橙汁。偌大的会场人满为患,嘈杂的环境让她不太舒服。许姨那边看上去还要很久才结束,她端着玻璃杯,走到外面想透透气。
酒店后院有一座修缮精致的西式花园。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来偷闲,刚要走过去,就听到一阵交谈声。月色之下,花圃投下的阴影完美掩饰了她的身形。透过枝叶之间的空隙,她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喷泉旁边,看不清脸,但都穿着礼服,看样子也是来出席宴会的。
“……裴若昭,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失陪了。”
女人正要离开,却被男人拽住。僵持了一会儿,女人像是屈服了,向男人走近一步,轻轻抱住他,主动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秦语溪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对别人的秘辛不感兴趣。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酒店的门开了,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激烈拥吻,跌跌撞撞的向她走过来。喷泉旁边的两个人也被惊动了,当下往门口走过来,和原本站在这里的秦语溪撞了个正着。
“诶,裴叔叔也在这儿啊。”方才激吻的青年放开女伴,也不在乎自己的放荡行为被人看到,反而落落大方的跟男人打了个招呼。
“周小公子。”裴砚秋不苟言笑,扫了一眼秦语溪,然后向青年介绍自己身边的女子,“这是我的侄女,裴若昭。”
裴若昭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属于明艳动人的一款,身材姣好,尤其是一双丰乳,让周楚安根本移不开眼。
“原来是裴爷爷刚认的孙女,幸会。”他眯着眸子,眼神露骨,“我叫周楚安,荆楚的楚,长安的安。算来我和若昭小姐也是同辈,以后昭昭你如果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裴砚秋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对他主动套近乎也十分反感:“我们裴家的人,还用不着外人帮忙。”
周楚安对他的嘲讽不甚在意,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美女:“昭昭看上去好幼啊,应该还在上学吧?”
裴若昭礼貌的笑笑:“我是96年的,现在已经毕业工作了。”
“96年?看来我得叫你昭昭姐了。”
裴砚秋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搭讪:“我们急着去处理点事。周公子,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裴叔叔您忙。”周楚安呵呵一笑,临了还朝裴若昭抛了个轻佻的眼神,“昭昭姐,以后联系啊。”
“对了,”裴砚秋突然转过头,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盯着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秦语溪,“你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