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经算到了么,现在的情况。”沙罗站在窗边与外祖通话,语气中的不满让对面的老人有些无奈。
“这场订婚背后的含义你一开始就知道,即使说开了埃弗伦特家族也不见得会放弃,更别说罗克宁本人的意志了。”
老人叹了口气,世家的利益关系从来都不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的。他的外孙女知道,但依旧不愿意欺骗他人,都不知道是出于体贴,还是耿直得过了头。
“罗克宁不一样,”沙罗语气有些凌厉,“不论他父母和家族,他对我有情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我不能再装傻下去。说开了他只会痛苦一时,时间一长,他就会知道与我订婚是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
老人皱起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沙罗看着灯火通明的东京夜景,嘴角一扯。“我知道,我至少要为紫苑寺家族留下一个继承人,这是我作为唯一的嫡系血统的责任。但这个继承人的父亲人选,我无意选择牵扯更多的人。”
所以说,埃弗伦特家族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看中么?老人思索一阵。“所以……你选择了那个希腊人?”
沙罗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如果可以,我一个孩子都不想要,谁也不知道我的后代会不会继承那份不正常,至于其他的,您不必多想,我的私生活我会处理好,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就能让我付出感情的。”
老人有些无力,从他当年放她出去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一切都不再能让自己干涉。“我知道了,罗克宁既然知道了你的意思,想来你祖母也会知晓。”
“祖母那里你不必管,她一开始就知道,不如说,我会接受订婚就已经让她惊讶了,”眼底闪着精光,沙罗暗自嗤笑,“我要是那么安分的人,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然我的订婚礼为什么连宾客都不宴请呢。”
老人笑了笑,蓝泽家如此平静,恐怕除却神无月家与泉本家,其他六个下属家族都被瞒的严严实实。到底是绮丽莎,做的如此稳妥谨慎都让人无话可说了。
“话说回来,冰帝学园是您选的么?”
“啊,算是吧,”老人回过神来,“如果你不愿这么早进入魔法艺术学院,冰帝学园就是最佳的选择了,迹部家现在是它的最大资助者,各方面在日本都算是最好的,你入学的身份山崎会帮你打好掩护,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出来和蓝泽家有关系。”
哦?沙罗有些意外,原来那位理事长居然还和外祖有关系。“那就最好不过了,今天我还碰见了迹部家的孙子,网球打得不错。”
“冰帝里面的孩子家里非富即贵,再就是和异能有关,基本都会有一技之长。多认识些人也会对你有好处。”
沙罗自然知道这么回事,她现在倒是很期待,未来的学院生活。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几件事需要开始部署行动了。
看了看桌上的日历,离订婚的日子还有四天,足够她将人事安排好了。
次日清晨——
沙罗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坐地铁的行程。
东京的地铁非常繁忙,就和这座城市一样,好不容易从银座才挤上了一班地铁却在几分钟后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好像,坐错了方向?
看了看车厢内部的展示牌,沙罗暗暗叹口气,不熟悉的事情还是出错率很高的,坐了一站便下了车,左看看右看看才找到了地图,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路线和出口,沙罗头一回感觉日本人可真的是有够麻烦的,连地铁都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要不是地方就在涩谷车站的旁边,以我的地铁经验怕是找死都找不到地方。』连问带猜地摸出了地铁站,看到了那家约好的咖啡馆沙罗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您好。”
“我找山茶间的朝雾女士。”
“请。”
沙罗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心里还是满意的,服务生将她领到了拐角的包厢,向她鞠了一躬后便转身离开,并不是不懂规矩,而是这本就是这间咖啡馆的一种不成文规定。
走进包厢,一名身穿正装的成年女性正坐在里面,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
“深夜小姐?”
“很惊讶我这么年轻么,朝雾责编?”沙罗冲她笑了笑,施施然在女人对面落座,“不论是【铩羽】还是【碎月】都是由您亲自负责的,说起来还要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
朝雾静看着面前撑死是高中年纪的女孩子,实在无法想象她就是那个让他们无比看重的新人作者。“虽然早在一开始就知道你还是学生,但还是和我们想象的你差距很大。”
沙罗喝了口桌上的咖啡,笑着问道:“哪里差距很大啊?”
朝雾静倒也不藏着掖着。“毕竟从【铩羽】和【碎月】这两部作品的文风来看,我们想着应该是个比较内向和经历沉重的孩子,可没想到真人和我们猜测的任何特征都对不上。”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和主人公看上去差的太远。”眼角余光看到了她手里的文件,心底大概也有了几分猜测。“听闻贵社的上杉社长对我的作品也十分青睐,想必这次特意约我面谈也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了。”
朝雾静有些惊讶。“我的确是为这件事而来,社长对您的文笔十分看好,而【铩羽】更是被鬼束先生赞不绝口,想要将【铩羽】制作成一部电影。”
“鬼束…是Shin·Onitsuka么?”
“是的,就是那位电影剧作家。”朝雾静将那人的介绍推了过来,“本来鬼束先生是想要亲自来与你商谈的,我们知道你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就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沙罗看了看那人的介绍,略一思索后才又开口道:“【铩羽】本就是充斥着血与泪的一部小说,想要拍好可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朝雾静听出了话中的拒绝之意,问道:“是鬼束先生不合适么?”
“他的名气很大,这我知道,但他似乎是第一次涉猎这种风格,我并不希望我的作品被随意毁掉。”沙罗看了看他的那几部代表作品,风格与题材都与自己的【铩羽】相差甚远,着实是没什么说服力。
“我知道了,我会如实转告社长他们,”朝雾静叹口气,“【铩羽】和【碎月】在地区的销量一直很高,【碎月】其实是准备出一次珍藏版的,不知道到时候……”
“可以。”
朝雾静有些惊讶,往常问她是否可以来她都是一口回绝的。
“到时我只参与在东京周边的活动,其他地方就算了。”沙罗也知道,作为作者其实也需要适当的曝光率,“你们现在也可以公开一部分信息了,照片保密即可。”
“好的。”今天简直是意外之喜,不只是对于公司,想必对于很多书迷来说也是个非常好的消息。
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引起了沙罗的注意。“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这么热闹?”
朝雾静想了想。“这两天好像附近有个画展,好像是一位外国画家,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画展么?那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与朝雾静告别后,沙罗很快便融入了人群,慢慢悠悠地来到了那座很有格调的画廊。
画廊里陈列着的是大量水粉画,前厅的作品虽多以自然风光为主,光怪陆离却引人入胜,而到了后厅却画风突变,色彩变得柔和而沉静,就像是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遇到心仪的姑娘后停下了那颗冲动的心,成为了那个让人放心的依靠。
沙罗停在了那张色彩分外明丽的巨幅油画前,画上的女人一身古早风格的金色礼裙,令人意外的是她有一头如火焰般张扬的红色卷发,虽带着明艳的笑容,但沙罗感觉这种笑更多的是一种哀伤。
“哥哥,这是什么画呀?”
“这是安德里亚斯先生耗时最长的画作,也是技巧最精湛的一幅。”
沙罗朝旁边看过去,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和他身边的妹妹说话,少年脸庞精致,周身气息柔和,看向画作时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看上去很开心。
沙罗最后看了两眼这幅画,便转向了其他,路过旁厅时听到了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块正在播放的大屏讲述着画家的生平,索性坐在了长椅上认真聆听。
过了一段时间影片结束,沙罗站起身来准备向外走,却在后厅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满眼焦急的小女孩儿,蓝紫色的双马尾,长相可爱,还不足她身旁花瓶的一半高,有些无助地紧抓着自己的小背包。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少年旁边的小女孩么,沙罗一边想一边向她靠近,在她面前站定蹲下柔声问:“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没…没有。”
沙罗想了想,稍微往后退了一些。“刚刚你旁边的人呢,没和你一起吗?”
“哥哥去帮忙了,我在等他。”小姑娘条件反射一般地回答完,小脸突然一顿,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她,嘴巴紧紧地闭上,颇有种你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再说话的架势。
沙罗忍住笑,也不再逗她,只是站起身来静静地呆在她旁边。
小女孩悄悄地抬起头来去瞅她,一与沙罗对视就立刻低下头去。
『真像只小松鼠啊。』沙罗有些忍俊不禁,她其实也能猜到孩子的想法,说明家里在这方面应该还是教育得好一些,要是连身边有一个陌生人在都没有升起一点的警惕心那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小女孩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地朝里面看,突然脸色有了一抹明显的欢喜。“哥哥!”
沙罗看着面容秀美的少年正朝这边走来,轻轻笑了下,这才慢悠悠地从墙边起身。
少年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歉意。“是哥哥不好,回来的太晚了。”
小姑娘摇摇头,扭头一看准备离开的人连忙出声。“是那个银发姐姐刚才一直陪着我。”
从后面跑来的小姑娘扯住自己的衣角,沙罗回头一看,小姑娘甜甜地冲她笑。
“非常感谢你。”少年拉着自己的妹妹向她道谢,沙罗看着兄妹俩和谐的模样,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没什么,下次还是好好带在身边吧。”沙罗笑了笑,“她很乖,警惕心什么的也很好。”
少年摸了摸妹妹的头。“琉璃有点内向,其实不太爱和人说话,给你添麻烦了。”
小女孩倒也不理会哥哥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盯着沙罗看。
沙罗看着她仰着头的样子,心底有一处柔软被触动,她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在那幅金色画的旁边,哥哥说话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姐姐,”小女孩观察了下她神色才继续说,“姐姐长得很漂亮,但看那张画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沙罗眨眨眼,有么?
小姑娘咬了咬唇。“姐姐不开心吗?”
开心啊……沙罗想了想,好像很久都没有人这么问过她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从来不曾在意过。“我没有哥哥陪着一起游玩的经历,姐姐是在羡慕你哦。”
小女孩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闪身藏到了哥哥身后。
沙罗和少年相视一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迅速离开画廊走到了一处背街的阴影里,沙罗看着发来的讯息,脸色有些沉重——
『墨西哥发生暴乱,罗特基尔特基地被毁,尤利西斯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