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了冰的黑瞳里透着树影残迹,四五辆车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行驶,堪堪融进那片墨色,把男人目光破开一道口子,然后搅散,更搅得混浊。
脊背僵直了一瞬,随后眼睛眯得更深——他看到虞卿在遥望窗外,还刚好冲着他这边。
沈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有感觉她微仰的倾城面容带着哀伤。
虞卿也看不到他,防风林严密,低处也都生满了灌木丛,将他所有踪迹都藏匿住。
但车子就这么走,他们总会在某时某刻,在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隔空对视。
扣着扳机的食指是粘的,蹭出分不清是铁锈还是血腥的味道。
沈铎的冷静睿智在看到虞卿那一刻荡然无存,可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别的,以他的角度,最佳的射击时间最多只有十五秒,十五秒后车子就会驶离,到时候就再造不成什么有价值的伤害。
还剩三秒。
手指用力蜷缩,剑眉眉尾高高扬起。
还剩两秒。
瞳孔微缩凝神紧盯行驶中的轮胎。
最后一秒——身体微转,指腹按住扳机,射击!
“呯!”
子弹卷着飓风直直射进第二辆车子轮胎。车子被击中后紧接着快速旋转几圈,发出尖利嚎叫声平着飞出去。轮胎黑印如一道伤疤般刻在地上,也惊到所有人立刻下车,朝着子弹发出的密林抬起步枪准备应战。
沈铎眼眦几乎瞪裂,白眼球被红血丝缠绕的没有一丝空余。他在最后一刻歪了身子,枪口朝下移了两寸,终究还是没能做到朝着车厢内开枪。
不到不得已,他不想沾上Y国军队的人命,也不想置她于两难和生死边缘。
以往他可以赌,可以拼,可以搏到绝地,但现在不一样,他不能用虞卿的命开任何玩笑,他输不起。
土道上的士兵在骚动,沈铎端着枪朝侧边奔跑,从最近也最不易察觉的地方接近那辆被打飞的车子。
男人一边跑一边抹了把脸,手上的铁锈味和霉味瞬间顶进鼻腔,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
他的心慌到酸疼,四肢和躯干都在颤抖,就像那天在容城时一样,他离她越远,越无法掌握她,就越无法控制自己。
从心到身体都失控,到最后他成个疯子,只想,也只能朝着她狂奔。
......
郑锐是在上车前接到卫星电话知道沈铎逃出生天,不仅逃了,还割了北极狼总指挥官的人头,往里面塞了手雷当做人头炸弹引爆。
佣兵本身就无情面可言,毒狼又是心狠手辣的个中佼佼者,他心里没了底,才拉上虞卿过来坐。
本想着当个保障,却没想到这女人对六亲不认的毒狼如此重要,居然敢为了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正规军硬干。
郑锐庆幸,也脊背发冷。
如果刚才不是她在,自己很可能已经变成一朵炸开的脑花。
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怔愣不多时,他抓过捂着嘴表情痛苦缠乱的女人就下了车。
刚走两步,幽灵般无声的暴戾男人就从旁边足有两层楼高的巨石上跳下来,直直挡住他们去路。
高大身体挂着一身沉重武装落地,发出“咚!”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手臂举起与肩同宽,冲锋枪口毅然对上郑锐的额头。
“周上校说了我可以带走她,正规军出尔反尔?”
历经多场恶战,他深麦色的皮肤上混杂着各种脏污,双目充血赤红,嗓子被烟尘浸透,比平时还要沙哑几倍。
他只看了郑锐一眼,目光就移到女人的脸上,然后似钢铁那般冷硬无情的人忽然就被赋予了生息。
虞卿刚刚被突然的漂移转的胃里翻江倒海,而这股反胃的感觉车停了也止不住,只顾上不停干呕。
她眼眶被强流出的生理泪水噙满,闪动着潋滟波光,眼前像挡了一条溪的水,听到他的声音,甩甩头才能看清。
看清她的模样,男人齿关紧咬,一双阴鸷的曈像是要瞪出血来。
女人娇艳潸然泪下,瓷白的皮肤沾了眼泪被风吹的通红。
而他只觉得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再开口嘴唇就更颤抖。
“她得和我走,放开她。”
士兵们朝着这边缓缓围上来,郑锐余光里挤进一片军绿迷彩,心里就有了底。
“你和部下截杀周长官,还有脸提他?”
说罢挟着女人后退几步,朝着身后大吼:“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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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睡太困了,但是不想卡在这里,所以睡两个小时再起来。
大概十二点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