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年的经纪人,我叫刘丽,听说您那有几张姜年的照片要出售,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对方一接通,我就自报家门。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微哑的男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哦,是小刘啊,我这不是怕,你们觉得我要价太高,要去告我敲诈勒索嘛!”
“哦?那要是严格按法律来讲,您这也属于传播淫秽色情呢!”我故意与他针锋相对,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哈哈地笑起来,听起来倒是很豪爽:“小妹妹说话有点难听哦,看来我没先去找你们也是对的,要不然你的火气是不是得比现在还大?不会直接把我灭了吧?”
光是想象了一下他在电话那头如何地挤眉弄眼就让我恶心得想吐,但我还得耐心与他周旋:“梁总说笑了,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别想那么多,专心谈生意,怎么样?”
“我们之间能不能谈,得看你们愿意为那个小婊子出多少钱。”他冷哼了一声,态度轻蔑。我强忍着把手机砸掉的冲动,咬牙说:“钱不是问题,但姜年现在是我的艺人,梁总要是还想挣点钱,就请您放尊重些。”
“看不出来你们还挺看重她?谁能想到呢?当年一个出来卖的婊子,现在都能体体面面地挣大钱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哈哈地笑起来,声音里却没有半分愉悦,“我很尊重她啊,叫她婊子是因为她就是个谁都能操的臭婊子……以前我可不光自己玩她,还让她去陪我的客户,你要是见过她的那个骚样……”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能听见他口水喷溅的声音,我忍无可忍地挂掉电话,才让耳朵得到一丝清净,可那些污糟糟的话,还有那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始终把我的脑子吵得嗡嗡响。
她说“一个月八千”、“上学那会儿开销大”,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绿化带,突然很想让司机掉头回去,然后冲进她的房间,揪着她的衣领问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开销能让她把自己作践成那样。
但喉头像是被一团抹布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就算回去质问她,她大概也只会说“我没想那么多”、“他让我去就去了,他付了钱的嘛”这种话,把她那该死的敬业精神到处乱放。
不但蠢,而且瞎,那个梁鹏飞,分明对她心怀恶意,她还觉得自己跟他没有仇怨,真是太可笑了。我记得,她不是这样的人,我抬手捂住一小片车窗,盛夏的阳光把玻璃烘得微烫,像刚刚被打过的臀。
我印象里的她,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总有种小动物似的警惕和直觉,旁人一个眼神她便能分辨出那人对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再小意讨好,像个小宠物,心肠再硬的人也会轻易喜欢上她。
是那个男人城府深藏得太好?可刚刚的对话,他又听起来粗鄙不堪口无遮拦。我的脑子被这些矛盾的信息搅成了浆糊,直到出租车在机场门口停下还没有恢复正常。
“跟老公吵架啦?有话好好说嘛!我这有餐巾纸你要不要?”出租车司机是个挺结实的中年女人,大概跟我差不多大,给我递付款码让我扫的时候还顺便塞了张纸巾过来。
擦脸才发现流了许多眼泪,一张餐巾纸都不够用。3我干脆蹲在机场门口顶着路人好奇的眼神大哭了一场,然后从包里掏出更多的纸巾大声擤鼻涕。
神奇的是哭完之后脑子居然清醒了很多,我重新戴好口罩走进出发大厅,也终于有心情给梁鹏飞发了个短信:“废话就不说了,见面谈价格吧。”
下飞机的时候我收到了回信,他说:“行啊,明天叫姜年来求我,就可以谈价格。”“虽然我现在穷了,但也不是光用钱就能打发的。”
我不想再给他打电话,于是继续发短信:“姜年最近都在录节目,你只能跟我谈钱。”“是一个什么恋爱综艺吧?我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她是不是也就不用录了?”他的短信回得挺快,感觉不出是个五十多岁的人。
“那你一分钱也得不到,就为了出一口气,值得吗?”我冷静地打字,两个拇指都没有颤抖。这一次他隔了一会,回给我一个时间和地点:“明天下午三点,河畔咖啡馆。”
“就今晚吧,免得公司老板后悔,又不同意做这笔生意了。”我意外地摸到了他的真实想法,于是得寸进尺地试探。
他没有再回我,也是,毕竟在社会上多混了许多年,怎么会看不破我这种小伎俩。我把手机放进口袋,在走出机场前重新梳理思路。
梁鹏飞一开始拿着旧照片找她的时候,应该确实只是为了要钱,但后来可能她在无意中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他。
当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钱,如果让他在报复和收钱两件事当中做选择,他还是会放弃报复。这是个好消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漫长又紧凑的谈判。
和媒体谈、和老板谈、和公司财务谈,一整天下来,我跟工作室其他人都口干舌燥。好在等到一天结束的时候,所有对外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具体的细节还要等反馈,但至少排除了被竞争对手买黑稿的可能性。
第二天又是一天的会,下午我拒绝了小陈的跟随,独自一个人去见梁鹏飞。他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Polo短袖西装裤子,不太年轻,但也不是想象中的落魄。
至少头脸是整齐的,我坐下来,他还问我喝点什么,挥手之间颇有几分气派。但也不像是姜年会喜欢的类型,从外型上讲他更像一个长辈,所以我终于完全相信她的话——“我跟他就是单纯的金钱关系”。
“说说吧,你们打算出多少钱,”我摇头表示不需要喝水,他便靠到椅背上,扬起下巴虚张声势,“你们不让我爆料,我心里不痛快,可得多给点精神损失费。”
“原本您要是直接来找我们,还能多拿一些,现在你跟媒体漏了风,我们的钱还要分给他们,给您的,就没那么多了。”我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不容反驳。
他不以为然地笑,眼睛眯成贪婪的样子:“无所谓,价格我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找别人,就算你能压住所有媒体,我还可以自己去网上发帖,我这里的照片可不止那几张,就算是卖到黄网上,也值不少钱。”
“您可以去试试,看有哪家小报纸会付给你钱,自己操作的话,就更不会有人看到那些东西,那种尺度的照片,您甚至发都发不出去。”我看着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于是向前倾身补了一句:“时代不一样了,您的思维也该变一变了。”
“况且我们是有别的路可以走的,比如说那些照片和视频都是p的,比如组织人举报您让您的IP什么帖子都发不出来,但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说明我们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我们花钱买平安,您也落袋为安,有什么不好?”我一口气说完,他的脸色沉凝不少,似乎也在思考我的提议。
“我们公司目前能给到这个数,加上之前姜年给您的,也已经上千万了,”我伸手比了个八,朝他晃了晃,“虽然没办法填满您的窟窿,但也不少了。您一个老总,怎么也不至于指望女人来东山再起吧?”
他扫了一眼我的指头,眯着眼睛端起杯子来呷了一口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杯碟后才说:“你们公司也太小气了吧?还是说你的权限只有这么多?我能直接跟你们老板谈么?”
“跟老板谈你只会拿得更少,这八百万还是我劝出来的,”我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梁总,您年纪大些,我就不跟您聊做人要如何知进退了,您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一千万,我要一千万,只要你们给了,我把所有备份都删掉,也不会再跟别人提起那个小……她。”图穷匕见,在他嚣张的外表下,也不过是怯懦的贪欲而已。
“这些天有别的买家联系您吧?”我转身问。“你放心,这是独家买断价,别人我都拒掉,我梁某人做生意,靠的就是信用。”他依旧鼓起老板的气势,挥舞手臂做出强势的样子,只是说话的内容太可笑,以至于连动作都变得滑稽。
最大的问题也解决了,我约他晚点去公司领钱,法务部派来两个律师,在小会议室里签过协议,就算把一切都过了明路。
跟老板报了两千万的预算,还有一半是分给媒体的封口费,算下来还是挺精准的。办完手续我客客气气送他出门,心里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他。
“你也别那么瞪着我,说到底你也是打工的,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最好也要留心点,”梁鹏飞拿到钱以后神清气爽,话也更多了,“要不是她仗着自己现在红了就愿不搭理我,我也想不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一开始其实就是想吓吓她出出气,这钱也算意外之喜。”他晃了晃手里的支票笑嘻嘻。我忍不住想要撕破他伪善的表情,于是冷冷地问:“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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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章清水~过度章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