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哑糖(姐弟骨科)--9.安全感

干冷了好些天,终于在跨年夜当晚飘起了大雪。

陈煜注视着餐厅巨大落地窗外飞虫般乱舞的雪花,大部分撒在地上,一些往上飘,一些如悬在水晶球中一般,静静浮在空中。千万雪花像千万张面孔,各有自己独特的性格。

她想,要是陈星燃也在,就可以把这种幼稚的想法分享给他听了。

“小煜,”穿着华美黑色长裙的焦思琪走过来,打扮得格外用心,挽住她的手,低低地说,“他在那一桌,我们一起去吧。”

“哦,好。”

今晚的焦思琪心事重重,而她心里也揣着东西。

她出门前骗了陈星燃——明明来参加前男友的生日聚会,却说是陪焦思琪一起到市中心看跨年烟火。

欺瞒始于他时晴时阴的怪脾气。

其实陈星燃的性格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这些天笑得次数比前17年加起来都要多。

周末本来和他约着再去跑步,结果陈煜上周周考理综成绩出了,数理化合卷之后历史新低,气得她闷在家里狂刷了两天题。

她是题海战术的原教旨主义者,笃信就算把一个吃透了的知识点再翻来覆去地练,也有助于手熟,能提高答卷的速度和正确率。

而陈星燃也没表露什么不满,在她卧室里安安静静地,戴耳机玩一会儿switch,看一会儿书。

刘阿姨见他们一起下楼吃饭,有些懵:“你们俩关系都这么好了啊。”

等周天傍晚,陈煜觉得昔日的做题手感终于恢复了些,伸了个大懒腰,瞥见角落里的陈星燃,这才意识到晾了他两天,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我们去吃个烧烤?”

只见他正坐在窗台边的藤椅上看书,西斜的残阳的笼在身上。他茫然抬起头,表情呆愣像个精致的小木偶,接着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脸上一下子鲜活起来,眉眼粲粲:“好啊!”

仿佛不论她做什么,只要在身边给他留个空地,他就能悄默地一直陪着。

但有时又很难对付。

他非常勉强地才答应了她不在学校里碰面,撞见了也不要讲话的守则——陈煜不大理解他不爽的点,想着回家之后不是还有大把相处时光吗。

上次放学后,她在文具店撞见了个关系不错的同班男生,便顺势聊了一路天,气氛轻松愉快。等到了公交站,便看见陈星燃肃然站在那里,阴恻恻注目着那男生。她忙跟男生说拜拜。

男生长相平平,显然不是她的审美,陈煜心想吃醋大可不必吧,但身边凝视着着窗外的陈星燃又看起来冷淡异常。她试探着问:“不开心了?”

他的脸欲盖弥彰地偏到了一边:“没啊。”

好吧。

等到了家门口,陈煜还没进家,陈星燃兀地叫住了她,抿了抿唇,喃喃道:“……我没不开心,你跟同学正常交流就行。”

显然是酝酿了一路的谎话。

那她还能说什么,只好笑笑:“我知道。”

患得患失,杯弓蛇影。也难怪自己当初和魏游合谋的幼儿园级别尬演都能骗到他。

所以当陈煜的前不知道多少任男友,季彬,邀请她参加自己跨年夜的生日聚会时,陈煜下意识就撒了谎。

她跟大多前男友在分手时都有些龃龉,和季彬在高一的分手方式却极其和平。所以他们俩目前还是关系尚可的普通同学。

季彬是标准的家教比长相更好的谦谦公子,不会跟任何人闹僵,跟班上嘴贱如张思哲、高冷如李鑫远的一众同学都能打成一片,被大家起了个诨名:季男神。

陈煜认为他将来去搞外交比学理工更有前途。

她今晚也不是为了季彬来的——是从不参加任何同学聚会的李鑫远居然被季彬邀动了,焦思琪便想借这个时机告白,叫上她壮壮胆子。

留恋地看了眼窗外的落雪,陈煜递上礼盒,心不在焉地对着眼前俊朗的男生说:

“季男神,生日快乐哦。”

季彬温柔一笑:“谢谢你,陈煜。”

送完礼物后,她马上在人群中找到叫焦思琪,急切地问:“成功了吗?”

焦思琪低下头,很不好意思:“没……还是等高考之后吧,现在说会耽误他学习吧。”她勉强冲陈煜笑了下:“而且,我觉得他也不像是会喜欢女生的人。”

“啊,你说他是gay吗?”

“没有,就是,感觉他眼里只有学习,如果我跟他告白,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脑子里只想这种事……”

怎么可能。陈煜正想开口劝她要有信心,便和焦思琪一同被身后的人搭上肩膀,拢在一起。是大大咧咧的林岚,嘻嘻哈哈凑过来:“你们在讲什么小秘密吗?”

到家11点,她忐忑地推开大门,还好陈星燃没在客厅等她,刚松一口气,到卧室打开灯,只见一个高挺的身影坐在窗台上,颀长修硕的腿,插画一般的神秘氛围。他气质簌冷,身后是墨色的夜。

他身边还倒了几罐空啤酒。

陈煜悻悻走过去,想训他又有些做贼心虚,只好换温柔的语气:“喂,你干嘛自己喝酒啊。”

只见陈星燃转过头,醉了的眼神不再凌厉,莽撞懵懂,净白的脸上浮着两团染到耳根红云,他笑着摇头:“何浩翔说男人一定能喝酒,女人才会喜欢。”

什么男人女人的屁话。

陈煜记不起谁是何浩翔,想着应该是他的哪个二流子同学,疾言厉色道:“歪理!”

却见陈星燃又盯着她吃吃笑了。

看来是没有识破她的谎言。陈煜心口郁结的气舒展开来,走过去,陈星燃侧过头看她,东倒西歪杵在她肚子上。她连忙扶住,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呢你,是看了两篇《知音》吗?”

陈星燃蹭着脑袋来回摇头,像泼皮小孩耍赖一样,她身前的衣服卷起褶皱,他一边嘟囔着:“陈煜,陈煜……”

她好笑地问:“干嘛?”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

他笑着说,酒醉的声音很柔软:“你其实只想找刺激吧……你是不是已经计划着要把我甩了?”

根据冬天窗外的明亮的天光判断,现在已经算不上清晨了。宿醉醒来的陈星燃站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陈煜正趴在窗台上,哈了一口气,在洇出的白雾上画画。

他走过去,是个星星。

接着陈煜回头冲他盈盈一笑。

他的双手局促地交握:“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她摇了摇头:“没啊。”

那就好。他的表情瞬间轻松,也伏在阳台上,在星星旁画了个圆滚滚的太阳。

忽然听陈煜叫住自己:“陈星燃。”

“嗯?”

“焦思琪昨天有没有给你说,我是帮她当僚机才去的。”

见他瞬间沉默了。陈煜低头苦笑了下。

平时一点小事都会紧张,而知道她撒了谎,以为要抛弃自己时,却隐忍不发,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从他的立场来看,大概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索要“永远在一起”这种承诺吧。

陈煜注视着他,目光笃定:

“陈星燃,我们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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